第一次见到蕾克丝,是在纽约每月一次的盛大探戈舞会上。那时候我还是个探戈新生,平常练习都颠颠簸簸,到了正式舞会更是全身僵硬,直冒冷汗。那晚完全是因为看到海报上说舞会里有占星师算命,为了满足好奇心才前往的。
我买了门票进场后就四处寻找那位占星师,好像跳舞根本不是主题。围着舞池边缘绕了一圈,才发现一块神秘的“地盘”。小圆桌上摆有一台笔记本电脑,旁边有个牌子写着“塔罗占卜”。
连塔罗都改电脑了?真是连巫师都不落伍。小圆桌旁坐着一位女士,我在她面前走来走去,犹豫半天,和自己斗争了很久,才上前小声地说:“请问这塔罗算命是免费的吗?”我以为,这是包括在门票里的额外服务。
“不,是要钱的。”蕾克丝回答。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,说声:“谢谢”就赶紧跑开了。
那天蕾克丝的衣着很普通,没有特地为跳舞做精致高雅的打扮,我完全不知道她是个杰出的舞者。而且她戴眼镜的样子很严肃,令我问过那个困窘的问题之后便紧张地离开了,不敢再和她说话。
记不起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跳舞,倒是这一窘事记忆犹新。
一晃就是两年,我开始穿梭于纽约大小探戈舞会,成了舞迷们说的,擅长夜间活动的“吸血鬼”。偶然瞥见蕾克丝,差点认不出来。我惊叹着哪里来的潇洒女子,领舞领得这般好。
蕾克丝如果是以舞者而不是占星师的身份参加舞会,定会西装笔挺,整整齐齐,从手帕领带到鞋,每个细节都不马虎。我从来不主动和她说话,也从来没有人介绍我们认识。于是,我遥望她遥望了两年,没想到过了两年半,我和蕾克丝成为了朋友。
前段日子,我和S君去观看纽约主办的第二届美国探戈大赛。蕾克丝一箭双雕,拿下社交组第三和表演组冠军。爱拍照的S君在颁奖后抢着和蕾克丝合影,顺便递给她餐馆的名片。不久后,蕾克丝就在S君的餐馆里办起舞会来,由她教授入门课,给大家讲解舞蹈音乐。
开幕那天,中秋节刚过两天,大家“马后炮”似的一起吃月饼。两个礼拜后是犹太新年第二天,大家又“马后炮”似的一起吃蜂蜜苹果片(犹太人的传统,象征“甜甜的一年”)。因为这种特别的气氛,使蕾克丝的舞会总是和别的地方不同。
蕾克丝是个千面女郎,只见她一次是很难看出她的多样性的。第一次接触她时,觉得她很冷酷,有点高傲,甚至令人有些害怕。后来在一些细节中,逐渐认识到她 体贴的一面,了解到原来她懂得为别人着想。开幕那晚,她因为怕领舞的人不够,有些女孩会干坐一晚没人请,特地邀几个男生来帮忙。曾经有人怂恿蕾克丝把奖杯 带到舞会宣传一下,她没有这样做,因为有个帮忙陪舞的朋友连续两年和蕾克丝参加同一个比赛,却连连没有入围,蕾克丝不想让他心里难受。
蕾克丝既有阴柔之美,又有阳钢之俊,容貌无论如何打扮都潇洒,而且满腹文章,知识丰富,气质独特,真所谓“秀外慧中”。
逐渐认识蕾克丝后,才把她的精彩生活统统挖掘出来。除了做舞迷和探戈老师之外,她还是塔罗专家、作家、诗人和演员。
蕾克丝的第一份工作是个蛇舞女郎,外号“蛇女诗人”(SnakePoet)。美国知名艺术家安迪·沃荷 (Andy Warhol, 1928-1987)在这个时期曾为蕾克丝摄影。蕾克丝曾经在中央公园,吊在Delacort剧院对面的一棵树上朗读爱伦 坡、莎士比亚、劳伦斯、柯尔律治,以及她自己的诗。1982年,纽约警察用枪口对着这位女诗人和她13英尺的宠物蟒蛇“莉莉”,把她们逐出公园,迫使蕾克 丝不得不在后来的几年间找一份“实在的”工作。
蕾克丝开始学习魔术和超自然艺术。这些年间,她传授占星术、塔罗占卜、犹太教的卡巴拉等 等,并且自己做占星师。她的著作有《超市女魔法师》(The Supermarket Sorceress)、《超市女巫的迷人夜 晚》(The Supermarket Sorceress's Enchanted Evenings)、《魔术烹调原料大 全》(The Encyclopedia of Magickal Ingredients)等等。她还为若干杂志写星座专栏。
蕾克丝写的几部话剧,包括《囚徒》(The Prisoner)、《游泳》(The Swim)等等,都曾在WOW咖啡屋上演。蕾克丝也在La Mama剧场、Dixon Place、PS122等地方演出她自己的作品。
蕾克丝的才华多得让人数不清,除了探戈,她还曾经学过爵士舞、芭蕾舞、踢踏舞。去年,她是第一位正式应邀参加布宜诺斯艾利斯Mundial探戈比赛的女性领舞者。
蕾克丝年长我许多,她年轻的时候,女性地位不高,挣扎了很久才获得今天较为稳定的生活。其实占卜只是类似心理辅导的工作,近来美国经济不景气,她笑说,她的生意倒是好了,大家都来找她。
蕾克丝从来不叫好朋友让她占卜,我们见面总是聊天跳舞,把工作抛在脑后。原来所谓女巫师,也只是比较有趣的凡人。现在早已没有烧女巫的做法和对巫术迷信的态度了。蕾克丝只是比别人有更细致的感受力和坚强的信念。这是艺术家需要的品质,难怪她拥有那么优美的舞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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